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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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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體力足夠的話,花綠蕪希望能飛過去,而不要踏臟這一地珍貴的雪兔毛地毯。對於前朝霸劍薛之道一切親手制作的物品她都願意頂禮膜拜。羅鈺才不管那些,攙著她直接往前走,大腳印子毫不客氣地印在雪白的長毛地毯上,花綠蕪心裏就剩三個字了——

“作孽啊!”

下一道門是用白玉鑲金制作而成的。大塊白玉雕琢而成的平滑門板,黃金雕琢成郁金香的圖案鑲嵌在四角。也不知用了什麽巧妙的切割手段,那黃金郁金香惟妙惟肖不說,還極富立體感,枝蔓蜿蜒成兩個把手,流光溢彩富麗堂皇,整體雕塑不落窠臼,優雅動人。

花綠蕪仔細一看,果然在門把手上又發現細如游絲的圖鑒。“哇,連這大門都是薛大師親手雕刻的誒!我覺得這裏一定是薛大師的隱居之所,不然他老人家怎麽這麽親力親為?”

羅鈺不像花綠蕪那樣充滿崇拜,現在他就覺得滿腹疑惑。這薛之道不是年紀輕輕就死了嗎?如果他沒死,為什麽要隱居在這裏。最重要的是這一屋子數量龐大的精美物件全是他雕刻的,無論是搜集稀有的材料,還是精美的雕工,都不是三年五年就能輕易辦成的。而且經過怎樣卓絕的努力才進境天道的羅鈺很是清楚,他明白薛之道作為享譽盛名的絕世劍客,不是對劍道癡迷入魔是絕對達不到這種程度的。

這就更奇怪了,一個將全部生命獻給劍道,年紀輕輕登峰造極的高手,不謀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,反而荒廢至少十餘年雕琢這些精美的玩物……這種巨大的反差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教人覺得詭異莫測。

玉門靜靜地關閉,像是千百年來就等待著眼前人重新開啟。

吱呀聲中,門開了。

這是一個……臥房。

或者更準確來說,是一個婚房。這屋子一切都是紅色的,紅色的燈籠,紅色的桌椅,紅色的簾幔,紅色的被褥。深深淺淺層層疊疊的紅,像是怒放的紅薔薇的海洋。

花綠蕪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紅色,而且紅的雖多,卻也紅的層次分明十分好看。

不僅沒有一絲喜氣洋洋導致的俗氣,反而紅的高雅,紅的旖旎,紅的像最美的夢境一樣,來者就像是陷入粉軟幽香的花瓣海中。若是男子還有一兩分定力,可若是多情善感的女子踏入這麽美麗的一個臥房,簡直立即就會心迷神醉,再也舍不得出去。

花綠蕪和羅寶寶都呆住了,小心地觸摸著那猶如雲霞薄薄的簾幔,看著四周用玉石寶石翡翠雕刻成的絢麗花海,不敢相信自己猶在人間。

此景之美,只應天上有,人間哪能得見?

“好漂亮……羅鈺,這裏真的好漂亮!我從來沒見過比這更好看的地方了。”花綠蕪喃喃說。

羅鈺一絲一絲細細打量這個房屋,深邃的眸子仍舊充滿濃濃的疑惑。

論起精神狀態,他可是比花綠蕪清明多了。

“美則美矣,你不覺得這屋子的布置太過淒美嗎?”

“啊?!”花綠蕪和羅寶寶都呆呆地看著羅鈺。

羅鈺皺著眉頭說:“鬼氣森森,就好像陰陽兩隔。”

“你,你說什麽?別說這麽瘆人的話,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!”花綠蕪抱緊了羅寶寶,摸摸自己的胳膊。

羅鈺說:“這就是這個屋子給我的感覺。我和薛之道都是習武之人,雖然我還達不到他的境界,對他的所思所想卻能隱隱有些感觸,我的直覺告訴我是這樣。”

他說的很篤定的樣子,花綠蕪先是被他唬得一楞,接著嘴角抽搐起來。好麽,他是習武之人,難道她就不是嗎?武功高一點就這麽無視武功低的,羅鈺這家夥真是的!!

羅鈺沒有註意到花綠蕪的怨念,他仔細打量著這個屋子,試圖找出什麽。

這三間屋子的存在太過奇異,它們出現在這裏的緣由究竟是什麽?

不知從哪兒飄來的幽香,空蕩的大床之後垂掛著層層疊疊九重紅紗。床腳下,一只雕刻精美的紅木箱子。

羅鈺走到床前。這箱子沒有上鎖。

花綠蕪抱著孩子緊張兮兮看著他。她虛弱地雙腿打顫,卻仍堅持站著。

羅鈺一斜眼看到她,心疼了,叫她往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大床上坐。花綠蕪哭喪著臉,屁股死活不敢沾床:“這可是薛大師的床!”

——她就是腿斷了也不敢玷汙心目中偶像的大床啊~~“咱們過來就是為了找個能休息的地方。你剛生完孩子,身體虛的很,你見有哪個孕婦剛生完孩子能下床走路的?別硬撐了。”

花綠蕪說:“我就能走了這麽長的路,我就一點兒不累。羅鈺,你就叫我站著吧,褻瀆薛大師的床,我心底不安。”

羅鈺皺眉道:“你什麽時候這麽迂腐了?薛之道是前朝的人,死了好幾百年了,這屋子現在都是無主的東西,坐下他的床又能怎樣?要不是看著一屋子東西幹凈,我還不想讓你坐呢。”

“你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了,咱們從通道進來前曾經打破一個蜘蛛網似得薄薄的東西,是不是那玩意兒隔絕灰塵,才讓這三個屋子幾百年來還保持這麽潔凈?薛大師可真是天縱奇才!”花綠蕪抱著寶寶一臉憧憬膜拜。

羅鈺咬著牙,忽然很溫柔地看著她:“我管他是不是天縱奇才!糖豆,你別轉移話題,總之你要是累出個好歹,我回頭就把這三個屋子全燒了,叫你的薛大師死不瞑目,你坐還是不坐?!”

壞,壞蛋!小氣鬼!破壞狂!霸道羅!!

羅鈺才不管花綠蕪的腹誹,在他眼裏,這時候就是天王老子的床,他老婆也能坐的。

羅鈺硬把花綠蕪抱上床,扯了幹燥柔軟的被子蓋到她身上,把鼓鼓的枕頭疊在一起靠在腰後。花綠蕪雖然心底一百個不願意,可疲累的身體早就叫囂著想休息了,一陷入軟綿綿的床上就再也起不來,連眼皮子都忍不住想合上,羅寶寶更是張著小嘴打個呵欠,湊到娘親的胸前,熟門熟路想吮吸。羅鈺趕緊撥開花綠蕪的衣襟,助兒子一臂之力,被羅寶寶叼住的花綠蕪更沒空起身了,只能恨恨地瞪著狡猾的丈夫。

羅鈺懂得見好就收。知道花綠蕪剛才想看那個箱子,便把箱子提到床上,竟不是很沈。

羅鈺心中好奇,打開箱子跟花綠蕪一起看,卻看見裏面竟是一大疊泛黃的信箋,塞得滿滿當當的,也不知是幾千幾萬張。

羅鈺隨手拿起一張信箋,一捏一摸就知道是當時最好的竹黃紙。紙張薄如蟬翼,十分柔軟。等翻過來一看,淩亂的筆跡卻寫著沒頭沒尾的一句話:“就算你不原諒我,也沒有關系了。”

尤其是最後幾個字,亂草一般,倒像是虛弱至極的人勉強寫就。

花綠蕪好奇問:“這是薛大師寫的字嗎?他說的是誰啊?”

“再看看!”

羅鈺幹脆掏出一大疊信箋,攤開放在床上,一張一張看。

只見這些信箋有的字跡挺拔恣意,有的潦草不堪,凝結著主人當時的喜怒哀樂的心情。

“我雕刻了一個玉麒麟,你喜歡嗎?”

“我做了一個秋千,和以前你最喜歡玩的那個秋千一樣。第一次見你時你在蕩秋千,蜜蜂纏繞在秋千架的春花上。我用棋子打死了那幾只蜜蜂,你以為我襲擊你,和我動手打了一架,其實我只是怕蜜蜂叮著你。”

“你說過要嫁給我,做我的妻子,你怎麽可以反悔?!”

“你忘記我們朝夕相處相依為命的日子了嗎?”

“阿南,當時我並不是想逼你跪下,我只是氣你為了姓唐的如此冷酷對待我!”

“阿南,你救了姓唐的又怎樣?你服毒以後我照樣殺了他全家!連他的師父也敗於我手,你要是生氣就醒過來,殺了我!”

“我們成過親了,雖然你當做演戲,但我心裏一直是當真的。”

“阿南,和我說說話,好嗎?”

“你忘記那些只是我們的計謀嗎?你怎麽可以假戲真做?你如何對得起我?!”

“阿南,你總是怪我太過工於心計,總是怪我把人命當兒戲,難道唐盛華手中的人命少嗎?!”

“你哥哥正在上面派人搜查,他永遠也想不到我竟將你帶到了這裏。我很想殺了他,不是他的引見,你就不會遇見唐盛華。”

“你說你喜歡謙謙君子的唐盛華,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!!你心底是喜歡我的,阿南!”

……

一張張,一句句。多少青春年華的蹉跎,匯成這片片雪花似的信箋。

力透紙背的字跡,憤慨激蕩的情緒,隔了這麽多年仍舊歷歷在目。

那濃烈的愛恨,竟叫花綠蕪內心一陣顫抖。以前她單純崇拜薛之道罷了,覺得他年少成名,武功蓋世,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。可看了這些信箋,一個更為真實的薛之道出現在她面前。她這才清晰地意識到,被這個驚采絕艷,偏激狠毒的男人愛上了,似乎也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唐盛華……我記得是本朝太宗時期的駙馬,前朝安國公唐家的長子長孫,太宗麾下的開國重臣之一。史書上記載他是因急病去世,沒想到竟是被薛之道所殺。難道薛之道所說的阿南,竟然是公主嗎?”

羅鈺一邊低聲說,一邊又被他翻出一張信箋。上面所寫的令他立即睜大了眼睛!

“等你睜開眼,就能看到我們的婚床。”

羅鈺倏地起身,一把掀開旁邊的九重簾幔!!

層層疊疊的淡紅簾幔掀開以後,一座巨大的冰晶棺材靜靜矗立眼前!

冰晶棺材的透明度很高,即使坐在床上的花綠蕪也可以看得清楚。

鳳冠霞帔的少女躺在永不褪色的鮮花中,閉著雙眼,面容紅潤,栩栩如生。

而在此之外,一名身穿新郎紅衣的俊美男子手扶棺材,正冷冰冰地看著他們!!

作者有話要說:一句話小劇場:

據說羅鈺的兒子膽子超級大,其實是從小練出來的~~-_-!

長大後的羅寶寶:攤上這麽一對愛(不)探(靠)險(譜)的爹媽,我還能怎麽辦?(━┳━ _ ━┳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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